梦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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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院林
面对这个标题,不由的使我首先想起了瑞士著名心理学家荣格的这样一句话:“每个关于梦的特质,功用和结构的假说,我们都只
能把它当作是一种以往经验为主的方法而已;随时随地都有修正的必要.我们在对梦进行分析时,应时时不忘一个原则,即我们在危险的路上走,只知前程艰难困苦”.与此同时,.荣氏之师弗洛依德也指出:“艺术家的创作也同梦一样,是无意识欲望在想象中的满足”.如此看来,要在这两个神秘的领域一番探索,我的确是
走在危险的路上,前程艰难困苦.但中国古与有云: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要求吾辈即使面对困难也应孜孜不倦上下求索.为此,虽明知探索的路上困难重重,但我依然愿作一番尝试,以求教于大方之家.
关于梦
什么是梦?这个问题的探讨古已有之,众说纷纭,但我认为其中最有价值的当属弗洛依德的观点.它通过对梦的科学探索和解释打破了几千年来人们对梦的无知、迷信和神秘感,在关于梦的众家理论中独树一帜。
梦的学说是弗氏精神分析理论的第三个支撑点,在他看来,无意识中那部分富侵犯性、破坏性的而又不能转化为意识的伊德,即被排斥的无意识,是一股充满极强野性的自发势力.这种原始的性能总能够找到自己的表现的机会,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于是就在意识放松监督的情况下,经过一番乔装打扮,混过了"检查站"而得以体现,这就是梦."梦是一种(受压抑的)愿望(经过改装)的满足.”被某一抑制的愿望的实现……是昨日以前的潜意识活动的延续”。
弗氏的《梦的解析》等著作,艺创作的动因、本质等问题作了具体的论述,他认为文学作品的产生和做梦一样都是人的原始本能的被排挤后的改头换面的实现,是人
的无意识的升华.而文学作为“无意识”的“升华”,就其本性来说是一种幻想,也是一种“白日梦”、“昼梦”,即醒着的梦.与文学有关的梦在性质上应分为三类,一类是习惯上的梦,即睡眠中的部分意识活动,在梦中出现了灵感,解决了久思不得其解的课题,于梦中得佳句,得美好构思;第二类是昼梦之一,即平常所说的白日梦,在似睡似醒中,在光天化日中,在人虽燃处于清醒的状态中,但却进入一种无我两忘的梦境中,进行得意的创作活动,创作美的结果;第三类是作家在创作活动,沉浸在自己的创作性思维和艺术想象中,暂时在一定程度上忘却环境和自己,文字流泻而出,把想象中的人物、场景、故事和自己的情感思维自然地写出来,这第三种梦作为梦而言是最肤浅的,但对于创作活动来说,却是最深的,作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迷醉于自己的创作之中,我们通常所说的与文学有关的梦正是在此种意义上讲的(当然也不排除前两种.)
梦与文学作品的创作
谈到文学,我们自会想到创作主体、文学作品、作品的接受者、文学批判等,但我认为文学中最具价值的当属作家的创作性劳动即文学作品的创作.因为它是创作主体将自己的情感外化的唯一途径,也是文学作品的唯一来源,同时它更是影响创作主体能否成功将自己情感外化即文学作品的创作成功与否的关键因素.因此,在对梦与文学进行探讨时,我将着重从梦与文学创作的角度来阐述.
梦与文学创作历来关系紧密,其间出现两个层面的问题:一是作家对梦境的描写,二是作家在梦中创作.我们稍微留心,就可以发现文学作品中有大量的关于梦的描写.李白写过《梦游天姥吟流别》,杜甫有《梦李白二首》,汤显祖写过“临川四梦”,曹雪芹更以《红楼梦》名满天下.胭脂斋评《红楼梦》的批话说:“一部书,起是梦中;宝玉情是梦中;贾瑞淫又是梦中;可卿家计长又是梦中;今作诗也是梦中,是故红楼梦也.”《红楼梦》常利用梦境写出不少惊心动魄的文字.第84回“病潇湘痴魂惊恶梦”就是一例.“黛玉恍惚又象是果曾许过宝玉的,……黛玉一翻身,却原来是一场梦.”这个梦有个由头,就是那天有一个送荔枝的老婆子当着她的面说:“这林姑娘和你们宝二爷是一对儿”黛玉当即斥之为“混话”,就是这一句话,却在她的心灵深处燃起了熊熊大火,在大听广众之下,她愈加压抑,在梦里就会突然爆发出来,梦中出现的是图象,心这个图象寄寓
了人的感情,她越是爱,越是怕失去爱,她越是希望得到宝玉的心,就越是渴望看到这颗心,少女的心就在梦中坦露了出来.她在梦中更真切地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在理智下还不敢承认的真实情感世界.《红楼梦》正是用了这样的方式来展示了人物的内心世界.
那么,为什么要将梦与文学创作联系起来进行研究呢?因为文学作品比较真实的描绘了梦,保存了有关梦的最切近
的资料.在文学作品中写梦是人类的一个古老传统,这个传统的由来,是因为最初是将幻想世界与现实世界混淆在一起的,将二者等同,正如弗洛依德所描绘的“梦是愿望的达成”,梦曾被远古时代的
人们当成真有其事的生活,即是最好的佐证,在其后的社会里,梦也能加深人们对自身的体验,无论是性爱、恐惧,还是对功名的追求,这些,都在文学作品中得到了最大量的描绘.美本来是与实际生活有联系又有超越的,文学作品也正适合于有时借助梦境,具体表现人的愿望和对美的追求,文学作品中真正写地好的梦境,人物的意识活动比日常生活更为坦露,无意识因素表现的更突出,写人物的梦境对于揭示人物的真实内心世界是一个大有作为的领域,这些都是值得心理学家与文学家共同探讨的课题.
文学创作
与梦有关系,还表现在文学家能在梦中进行创作,在梦中构思出情节、人物更是常事.这些不仅向我们证实了梦对创作的效应,更是启示我们:我们可以通过合乎规律的活动,来培养自己的“潜意识”,制照真正的梦,在梦中获取艺术的蓓蕾,或制照一种“准梦”境界,释放心理的能量,无意识的能量,让“无意识的手中所执的笔”在活动,流泻而下的是诗,是心灵,是艺术的乳汁和甘泉培育着的真正的艺术之花.
前面所分析的三种梦,它们之所以能促进文学创作,就在于它们摆脱了意识的控制,摆脱了意识规定的轨道、规范和狭窄的、固定的框架,由着直觉、无意识出来活动,给予灵感以放松的无拘束的产生条件,由此,作家内心追求的、被压抑的愿望都跑了出来,对于创作发挥了巨大的助力作用.“做梦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可以满足做梦者愿望的虚拟情境所构成的,白日梦在这点上尤为明显.”当意识、超我放松了监督时,它们出现在梦境中,为创作制照了天然的、顺畅的、发自内心的素材、情境和灵感,从而使创作获得佳果
.弗洛依德说:“创作犹如‘白日梦’,是旧时儿童游戏的继续和代替物.”维戈茨基指出:因此,文学作品就成为满足作家“在现实世界中没有实现的愿望的直接手段.”.这种理论认为:创作的梦中,继续着人的童年时代的“梦”、游戏,这会带来作家内心的喜悦宝爱的东西、受压抑的愿望.它们借助创作得到了替代和满足,这自会给文学创作带来优美的、发自内心深处的东西.这样,梦与文学创作就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
尾声制照自己的梦和形成自己的梦境似的创作心境吧!这是获取文学硕果之道,但这不是寄希望于冥冥,也不是靠上天赐予,这不过是长久的思索、焦虑,长久的探索、追寻,专心致志的劳作状态;不过是久远的遗迹、长期
的记忆,多年的丰积累和一个临时的机遇所形成的态势,最后形成的结果:一种客观的境界和一种主观的心境——梦即诗,诗亦即梦.
(原载《风采》第7期
2000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