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今日说法
资料来源:http://www.cctv.com/life/lawtoday/lawtoday.html
不该发生的悲剧(下)
2000年12月21日星期四
嘉宾(中国青年政治学院教授)陆士桢
主持人(肖晓琳):您好观众朋友,这里是《今日说法》演播室,很高兴您在每天的这个时候收看我们的节目。陆教授,在昨天的节目里我们向观众朋友介绍了一个不满14岁的小保姆因为过失伤害了一个小生命的这么一个故事。那她现在情况怎么样?在整个事件当中就没有任何一个环节、任何一个人要对这件事情负责任吗?好,我们先来看看我们记者的后续报道。
在长春市交通银行工作的于安晨、姜洪峰夫妇为了照顾自己年仅14个月的儿子于浩曦,在今年8月请了一个小保姆,没想到小保姆李文秒刚来了1个月,就因为对孩子的哭闹心烦而摔打孩子,造成了孩子的意外死亡。婚后3年不育,经多方求医才有了孩子的于安晨夫妇对此伤心不已。
于安晨:“我们两家可以说是20多年,将近30年也没有这么一个小孩,有了一个小孩以后吧,尽管是给大家增加一点麻烦,(不能)睡(踏实)觉了,但是大家都喜欢得不得了。”
姜洪峰:“当时孩子医生说送去的时候就不行了,我当时一开始就不相信,也是叫医生抢救,求啊什么的,医生就说反正抢救措施也都用上了,但最后还是不行。”
然而更让于安晨夫妇意想不到的是,小保姆李文秒的实际年龄竟不满14岁,无法追究其刑事责任。如今公安机关已将小保姆交给其家人带回老家监护。那么
这样一个年龄不足14岁,不能承担刑事责任的女孩儿又是怎样当上保姆走进于家的呢?带着这个问题,我们来到了小保姆李文秒的家——吉林松原朝阳乡。
记者:“您好,您是(李文秒的)父母吧?”
李文秒的父母:“啊。”
小保姆的家人告诉我们,自从孩子意外死亡后,回到家中的李文秒一直处于极度的惊恐中,目前只能靠镇静剂保持安宁。
李文秒的母亲:“三儿,三儿,三儿啊。”
小保姆李文秒的姐姐:“一到晚上就反正是得抱着枕头,不抱枕头就不睡觉,抱着枕头就拍着枕头,拍完以后就喊小宝,别哭。”
这是一个贫困的农家,为了得到一个儿子,父母一共生了4个女儿,小保姆李文秒排行第三。急于摆脱贫苦又没有文化的父母最大的愿望就是尽快让女儿们出去打工挣钱。
李文秒的母亲:“(邻居)李国军来的,我说这能行吗,来找我们小三儿,她说行,女孩子个子大,到那儿干啥活都有。我说我这孩子岁数小,去了能行吗?她说行,到那儿人家妇联就有安排了,(长春市)妇联老师给我们孩子填的表,还告诉我们孩子说你到那儿,人家用户来找你了,你就说你18岁,你要不说18岁吧,别人没人用你。”
就这样不到14岁的农村女孩李文秒带着村委会出具的一张并没有标明年龄的身份证明,来到了长春市妇联保姆培训基地,在这里她遇到了正急于为宝贝儿子寻找保姆的姜洪峰。
姜洪峰:“妇联毕竟是奔着名去的吧,保护妇女儿童嘛,所以她(宋老师)还说的保证我们可信度就是挺高的。”
在这张保姆培训基地填写的登记表上,李文秒的年龄从不到14岁变成了18岁,文化程度也由小学变成了初中。
姜洪峰:“妇联的宋老师跟我说的,说她17岁快到18岁了,说在松原也干过两三个月保姆,在这块儿富豪花园(小区)也干过。”
长春市南关区公安分局刑警池晨:“
通过我们调查了解,她是通过别人介绍到长春市妇联保姆基地工作,照正常来讲,她到这儿工作应该是经过半个月培训的,但是她到这儿的第二天去到现在的雇主陈家开始工作了。”
出于对中介的信任,姜洪峰在没有详细核实李文秒真实年龄的情况下,就和保姆培训基地签订了合同,把自己年仅14个月的儿子放心地交给了还只能算是一个大孩子的13岁的小保姆李文秒。合同规定,于家每月向中介交纳管理费50元,中介保证向于家提供经过培训的服务员,小保姆来到于家后,最初的表现是让人满意的。
姜洪峰:“她确实是挺能干的一个小孩,就是干啥活吧,挺快的,但是不利索。我也跟她说过,我说你在我这儿打好底儿了以后,以后你再干活,到别人家也都好干了。我随时随地也是教她一些东西,而且她对孩子,我们同事都住一个家属区,他们也都说,说这小孩子你儿子跟她适应得还挺快的,10来天就跟她了。楼下食杂店经常去,也没有对我说这保姆不好。”
而小保姆李文秒和孩子于浩曦的相处看起来也是无可挑剔的。
姜洪峰:“一天给孩子换洗两三套(衣服),有的保姆要是懒的话,一天换一套就对付了,就洗一两件就得了,她有时给小孩子换两三套衣服,晚上都洗得特别干净,挺勤快一个小孩,没有发现什么毛病。”
李文秒的家人也感受到了她与孩子的和谐。
李文秒的母亲:“那孩子叫大姐给打的电话,她说大姐呀,你让妈给这个小孩送两条棉裤,送个大点儿的也行。我10月1日回去就把棉裤拿来了,我一听说那丫头给人看小孩呢,哎呀,我就寻思她能看好吗?我这心里就寻思。”
只有知道自己孩子真实年龄的父母对李文秒当保姆的前景充满了担心。而这种担心很快就在1个月后,李文秒独自在家带孩子时演变成了一场让人痛心的悲剧。
长春市南关区公安分局刑警吕冬:“小保姆李文秒自己讲呢,她当时听小孩哭非常心烦,她本身讲我当时就想不让他哭,也并没有说主观上就想恶意打他,就想虐待他的意思,没有,就想不让他哭。她采取的方式是什么方式,就是用双手把小孩的两条腿提溜起来,小孩头部冲下,这么上下抡了几下,突然她的手没有抓住小孩的脚,孩子就掉到地板上了,头直接冲到地板上。”
幼小的孩子还没来得及送到医院就去世了,留给父母的是无法忘怀的悲伤和难以言说的无奈。
姜洪峰:“后来妇联多次找我们,从主席到办公室主任,后来我们接触他们,感觉他们也是挺诚恳的,他们希望就是在民事上跟我们达成协议。我们后来也是通过多次沟通,多方面做工作,也就同意了,给了一定的经济赔偿。毕竟是孩子没了,多少钱也换不回来。”
主持人:陆教授,在看完这个报道以后,我还记得当时采访这个节目的记者在机房编辑这个节目的时候,当周围的编辑看到那个小男孩的照片,一下子都围上来了,说这个小男孩真可爱。看到因为这个小保姆把他最后伤害致死,觉得特别特别可惜,特别特别痛心。那么我们再看这个小保姆之所以能来到这个雇主家里,每一个环节这里面我们就没有什么东西可追究的。
陆士桢:严格说起来,每一个环节上都有问题。首先是她的父母,就是小保姆的父母,她应该说是违法的,首先她违反了《未成年人保护法》,因为她作为监护人,就是有责任保护她被监护人的这种受教育权,这种生活的权利,她不应该去让她出去做工。
主持人:按照我们国家的法律规定,像这个年龄的孩子,本该坐在课堂里去接受我国九年义务制教育的,可是她的父母却让她去打工了,而且同意她改年龄。
陆士桢:所以实际上她父母违反了《未成年人保护法》和《劳动法》的相关规定,因为《劳动法》规定起码最初的用工年龄在16岁。那么这个(小保姆的)父母首先是犯法了,第二步呢,就是村里出具了一个证明,村里面作为一级地方的政权组织,它在推荐出去(打工的)人的时候,它也应该遵照这个《未成年人保护法》、《义务教育法》包括《劳动法》相关的规定。所以实际上它作为一个行政的主体,它在(这个事情)上面有严重过失的。
主持人:那么这个小保姆后来到了城里又到了一个中介机构。
陆士桢:到了中介机构呢,我们国家对于用工应该说有比较严格的规定的,那么一个人比如说你到一个地方找工作,那么可能必须有必要的这种手续去办的。首先它(中介公司)会检查你的身份证,然后根据你的身份证,会跟劳动部门领取一个你的用工证,然后还应该有一个呢就是暂住证。那么还有些证明,比如说你要如果是去饮食行业,包括像雇小保姆,它(中介公司)还应该跟卫生行业部门经过检验,要有一个健康证。这个中介公司在这个中介过程当中,确实有一个不严谨、疏忽(的问题)。比如说这个小保姆来了,它(中介公司)既没有检查她的身份证,因为她如果满了16岁,她一般都有身份证了,她没有身份证,只凭她村里的这么一张纸的证明。证明又是虚假证明,如果我们从行政行为来讲,它是严重的失误,严重的错误,在这方面它应该承担行政责任的。
主持人:但是很可惜的,这几个环节本来是环环相扣,可是每个环节都没有能够阻挡这个错误和这个悲剧发生。可是话说回来,即使这个父母方、村委会以及这个中介机构分别承担了民事赔偿责任十几万、几十万,可这些钱哪能弥补一对父母心头的这种伤痛呢?钱不能替代生命,所以我们今天坐在这儿之所以要讨论这个问题,就是说怎么样防患于未然。
陆士桢:在我们改革开放过程当中,我们职业的变动都很大,那么用工制度的规范化是一个很重要的社会课题。所以我觉得首先是规范中介组织,另外一个规范职业的行为和职业的规则,同时各级有关的部门都要进一步树立起未成年人保护的观念,树立法制观念,不要再出现这样的悲剧。
主持人:那么由此我也想到,作为一个国家的一个社会的公民,我们不能总是关注如何用法律来维护自己的权益,恐怕更多的更重要的首先是要用法律来规范自己的行为,比如在这起案件当中各层的有关的人士。感谢各位收看本期《今日说法》,也感谢陆教授今天来到我们演播室。明天同一时段《今日说法》节目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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