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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在希望的田野上（5）》——我要上学

 2000年12月1日星期五

 嘉宾 青少年法律援助与研究中心主任 佟丽华

　　主持人（肖晓琳）：您好，观众朋友，欢迎收看本期《今日说法》。那么在今天节目里，我们的主人公叫小增，他是河北省迁西县长城脚下，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孩子。别看他才小小的年纪，却已经跟法律打起了交道。好，欢迎您继续收看本栏目和中国法学会联合推出的系列节目《法律在希望的田野上》。

 　　这个孩子叫梁广增，村里人都叫他小增。这天早上，他早早就起床了，因为今天他要到20里外的镇上去上学。从家到学校要走近两个小时，可小增说这算不上什么，因为对他来讲，能够踏上这条上学的路，实在太不容易了。

 　　小曾：“我爸说你考上就让你上，你考不上就不让你上。我说中啊，结果考上了，我爸又不让了。”

 　　事情要从放暑假说起，13岁的小增今年小学毕业了，他知道自己毕业考试的成绩不错，于是假期里高高兴兴在家等着上初中的通知书。8月末的时候，通知书盼来了，小增开始做新学期上学的准备，可这时父亲却突然决定，不让他继续念书了。

 　　小增的父亲：“我不愿意我儿子上学，有一线希望不上学，仍然不让他上学。”

 　　小增：“不让我上学不中，我跟他说理，就吵起来了，他给我一个大嘴巴。”

 　　父亲的这个决定，对于渴望着上学的小增来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的，父子二人大吵起来，小增为此几天没有和父亲说话。转眼间，9月份开学的日子到了，这时想去上学的小增，却拿不出钱交学杂费和书本费，他只能拿着通知书找到了校长。

 　　河北省迁西县金厂峪镇中学校长刘连举：“他说明了他这种情况，于是我们就派了两名老师，到他们家做了第一次思想工作，把《义务教育法》这些法律知识，对他父母进行了讲解，第一次效果不大。”

 　　老师们没能使小增的父亲回心转意，这时学校已经开始上课了，小增默默地跑到学校，看着校园里的同学们，他心里是那么难受。小增的父亲是由于什么原因，不让儿子念书呢？难道是家里困难供不起他吗？

 　　河北省迁西县金厂峪镇中学校长刘连举：“初中学生杂费每学期40元，没有学费，学习用具以及书本一年200多元。”

 　　小增的父亲：“一年也收入万八千的没问题，盖了3间房，又买了所有的家具，旁人有啥咱们都有啥，供个孩子上学得说是供得起，反正我是不愿意他上。”

 　　小增：“他说让我在家捡矿石，好挣钱说媳妇盖房子。我琢磨着，学都不让我上，别说说媳妇盖房子了。”

 　　日子过得好了，父亲认为挣钱比上学更重要。小增所在的村叫榆木岭，属于河北省迁西县管辖，这里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在村庄四周围的山下，含有丰富的金矿，孩子们经常去捡矿石，一年下来也能挣上一笔可观的收入。于是父亲希望小增现在就开始挣钱。

 　　河北省迁西县金厂峪镇中学校长刘连举：“我们大队这儿来讲，比方说从我们当地捡点矿石，一年也能挣四五千的，如果要捡4年5年，能挣好几万块钱。”

 　　可小增却觉得，要想将来过上富裕的日子，只有现在好好读书，长大了才有机会。

 　　小增：“读书能让人懂得知识，有了知识之后，可以挣钱，挣很多的钱。”

 　　铁了心要读书的小增真的想不出，有谁能帮助他。终于，他决定鼓起勇气去找镇长。

 　　小增：“我就上镇里了，我就说，我想上学，我爸不让。”

 　　河北省迁西县金厂峪镇书记韩顺宏：“说这个孩子想上学，家里为什么不供？咱们调查了解一下。镇里的同志又上村里，找到家长又做这方面工作，家长思想还是不通。”

 　　回家后的小增，天天到村口去，终于等到镇里的干部来了。三番五次，却始终没能说服父亲，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上学的事还是没有着落。倔强的小增在家里偷偷哭了好几次，他是多么想再背上书包去上学。

 　　小增：“反正都得上学，那我也得学知识，我爸不让上，我也得上啊。”

 　　父亲的态度如此强硬，小增念书的想法也很坚决，这时镇上的干部又和县妇女儿童法律援助中心取得联系，希望援助中心的律师能够帮助小增。

 　　河北省迁西县妇女法律援助中心执行主任于桂新律师：“我们问他你知道不知道咱们国家有个《未成年人保护法》？还有《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他说法不法的，我不管，说我的孩子，我就是不让上学。我们就说那你违法了，有关部门得管哪。他就说那我就等着你们用法律制裁我了。”

 　　对于这个既不懂法，又不重视孩子读书的父亲，律师们决定用法律的手段来保护小增读书的权利。

 　　于桂新律师：“与县法院联系，这个孩子上学的费用，孩子的父亲是全部都不管，告孩子的父亲也是可以的。”

 　　怎么也没想到，不让儿子读书会有可能惹上官司，小增的父亲向律师了解了有关法律之后，终于明白如果自己被告上法庭是必输无疑。在法律面前，他只好同意儿子去上学了。得知这个消息，小增是那么高兴，他又可以回到学校，又可以和老师同学们在一起了。

 　　学生：“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

 　　河北省迁西县金厂峪镇中学初一（4）班班主任田金凤：“跟别的同学来比较，他是非常好问，而且说有不懂的他就问，非常好问，在学习上也挺扎实。”

 　　看到小增在校园里跑来跑去快乐的身影，校长感慨地说，其实村里还有许多和小增一样大的孩子也已经失学，天天去捡矿石。

 　　记者：“几岁了？”

 　　失学的孩子：“11岁。”

 　　记者：“你爸妈知道你来捡矿石吗？”

 　　失学的孩子：“知道，都给我爸他们。有时捡10来斤，有时捡一袋。都黑间半夜也捡，等到11点12点1点才回来，黑间。”

 　　矿区警卫：“光小孩每天都有吧，最小的都这么大，十三四岁，十二三岁，都是捡点矿石，挣上10块、20块的。”

 　　河北省迁西县金厂峪镇中学校长刘连举：“跟你这么说吧，现在我们庄上净是不上学的孩子，有好几十。你说这想法是不是他们跟我想的一样，不但老的不愿意孩子上学，而且孩子也不愿上学，他都为了挣钱。”

 　　榆木岭村位于长城脚下群山之中，共有400多户人家，村里人的日子是越过越红火。

 　　河北省迁西县榆木岭村村支书刘海：“我们这儿主要依靠黄金，存款最多的有到三四百万块钱的，有几十万块钱的，正常的四五万块钱，两三万块钱的得说这都是普通的了。”

 　　从村支书那还了解到，村里应该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孩子约有200来个，但去年到今年这一年，已有30多个孩子不上学了，家长们对此听之任之，学校为此深感忧虑。

 　　失学的孩子：“他们现在都在山上呢，也懒得上学，都在山上捡矿石。”

 　　失学的孩子：“他们都不念了，我也懒得念了。”

 　　家长：“你自己要实在说是我不想上学，我愿意挣钱，在我们的说服教育下你不听，我们就没办法。”

 　　河北省迁西县金厂峪镇中学校长刘连举：“这个地方经济条件相对来说比较富裕，但是就是支持子女上学这种欲望却不太强，所以说令我们很担忧。”

 　　小增已经在法律的援助下重返校园，当地县教育部门告诉我们，他们将尽快采取有效的办法，做通失学孩子的家长工作，使捡矿石的那些孩子们也能继续读书。

 　　主持人：今天我们请到演播室的是由中国法学会推荐的，青少年法律援助与研究中心的佟丽华主任，您好，佟主任。那么这几年的确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就说农村的日子已经开始富裕了，可是富裕以后的农民，却觉得读书无用，就像这个小增的父亲说的，读书是为了让孩子过上好日子，可是如果现在孩子就去挣钱，就能过上好日子了，那又为什么一定要读书呢？

 　　佟丽华：我认为这个小增的父亲实际上算的是一笔糊涂账，为什么说是一笔糊涂账呢？实际上《儿童权利公约》第三条就明确确定了，儿童最大利益的原则，应该包括两方面的内容，一方面就是要保证让孩子在未成年时期，能够享有休息娱乐的权利；另外一方面要保障他得以接受教育，使他长为成年人以后能够过上快乐幸福的生活。但是就是在实际生活中，要避免走两个错误的极端，一方面就是在他是孩子的时候，只让他接受教育，而不重视他休息娱乐这样一种权利；另外一点就是纵容溺爱孩子，不让他接受教育，也就说儿童的这种权利和利益，并不仅在于金钱，而是他的幸福、他未来发展的可能性，是这样。就拿这个案子来说，他的父亲可能就是走我刚才说的第二种极端，也就说，现在这个矿山还存在，可以去捡矿石，一年挣那么几千块钱。可是5年、10年以后，这个矿石捡没了怎么办？矿石本身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那么这种情况下，从这个社会发展的状况来看，将来的社会生活，不论是你在农村务农，还是进城打工，都需要有接受教育这样一种背景，有良好的这样的素质，如果不然的话，在这种激烈的社会竞争面前，你可能就是说连基本的生活，都很难保障。那么从这个情况来说，小增的父亲只是算了眼前的账。

 　　主持人：这个利益还只是个眼前的利益，还不是个长远的利益。那么话说回来，尤其对于农村父母来说，总觉得孩子是自己的，那么我替他怎么安排是我的事情，他就是不认可这个法律职责，你又拿他怎么办呢？

 　　佟丽华：孩子接受教育，这涉及到整个民族的素质，涉及到这个国家将来能否长远地发展，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把这个接受义务教育确定为一种法定的义务，像这个案子来说，小增是愿意去上学，即使孩子不愿意去上学，你都要采取有效的措施，保证他去上学，这是监护人的一个法律职责。如果父母违反了这些法律的话，要由乡、镇的人民政府来采取有效的措施。比如说，可以对监护人进行批评教育，让监护人送孩子去学校接受九年制义务教育。另外，如果经教育还不改正的话，那么根据《义务教育法》实施细则第40条的规定，可以对监护人处以罚款，如果处以罚款还不送子女去学校接受教育怎么办？他们也有权利代理这些孩子，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这些监护人必须履行法定的职责。

 　　主持人：那通过我们今天的讨论，可以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农村要想持续稳定地发展，要靠农民素质的提高，这就要让农村的孩子们，去接受九年义务制教育。

 　　佟丽华：是这样，所以说我们要通过法律的手段来规范监护人以及政府的行为，来保证这些孩子能够确实接受，得了这种九年制的义务教育。

 　　主持人：观众朋友，在今天的节目里，我们看到小增已经高高兴兴地背起书包重返校园了。那么在前几天的节目里呢，我们看到严德勤又重新开始做起他的桃园梦，肖立纯又踏进了她公婆的家门，通过这几天的故事，我们可以感受到农村这块充满希望的田野，在法律阳光的普照下，焕发出了勃勃生机。那么在明年我们还将和中国法学会一起，开展送法律下乡活动。到那时候，我们将向您讲述更多的农民的故事。好，感谢收看本期《今日说法》，也感谢佟主任今天来到我们演播室，明天同一时段，《今日说法》节目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