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今日说法    资料来源：http://www.cctv.com/life/lawtoday/lawtoday.html 

 谣言四起 

 2000年10月2日星期一

 嘉宾 青少年法律援助与研究中心主任 佟丽华

　　主持人(撒贝宁):各位好,欢迎您走进我们本期<今日说法>。佟主任您好！常言说童言无忌，谁也不会把小孩说的话当真，但是实际情况当中也并非完全如此。前不久在山东省，两个孩子之间因为一个玩笑，结果引出了一场不小的风波。我们来看一下记者的相关报道。

 　　他叫小虎，是一名初中生，虽然只有13岁，却成为了一起名誉权案的被告，原因仅是因为一句谣言。

 　　小虎：“我在家里停学一个星期。”

 　　记者：“在家里停学一个星期啊？”

 　　小虎：“嗯。”

 　　记者：“就因为这件事吗？”

 　　小虎：“嗯。”

 　　记者：“你觉得你没有这么大的过错，是吧？”

 　　小虎：“是。”

 　　记者刚一提及此事，孩子稚嫩的眼中便噙满了委屈的泪水，那究竟是一句什么话呢？小虎不肯讲出来。在此案中同样成为被告的，还有小虎所在的中学。

 　　校长孟祥友：“也可能吧，由于孩子的好奇说了这一句顽皮的话。”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1999年5月的一天，老师组织学生到镇医院进行例行体检。初二4班的学生在透视室门前排队，当轮到小虎班上的女生佳佳时，医生看到屏幕上有阴影显示。

 　　医生：“当时那个孩子可能有个金属，挂了个金属东西。”

 　　佳佳：“卡子别着褂子，正好从体检时照了出来。出来之后，学生说你身上有什么呀，我说一个卡子。”

 　　幕上的阴影是由于佳佳的衣服上别了一个卡子，医生再也没问什么。然而这一切却被站在一边的小虎看到了。

 　　佳佳：“刘虎跑过来了，他说不是一个卡子，是一个小孩。”

 　　记者：“你跟她怎么说的？”

 　　调皮的小虎大笑着告诉同学们，佳佳肚子里有个小孩，引起了佳佳一顿怒骂，事后也就没在意。然而从医院回到学校以后，却有很多同学都听说了那句话。

 　　佳佳的同学：“回来以后，同学们都说。”

 　　记者：“怎么说的呢？”

 　　乔雪：“就说张佳怀孕了。”

 　　记者：“谁在说呢？”

 　　乔雪：“俺班那些知道的，那些男的，男生都说。”

 　　那么同学们是从哪儿听到了那句话呢？

 　　同学：“原来我和刘虎在一个班，他说她肚子里有个孩子。”

 　　记者：“那么平时刘虎跟张佳有矛盾吗？”

 　　乔雪：“没有。”

 　　记者：“那他为什么这样说她？”

 　　乔雪：“开始是觉得好玩吧，也许是。”

 　　然而事态的发展很快就不那么好玩了。仅一天的时间，谣言已遍及校园的每个角落。

 　　乔雪：“她在同学们之间都抬不起头来了。”

 　　记者：“有同学在背后议论她吗？”

 　　乔雪：“有。”

 　　记者：“他们都怎么说呢？”

 　　乔雪：“就说她很不正经啦。”

 　　在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里，佳佳成了同学们背后指指点点的目标。6月2日，佳佳终于忍受不了，在上早自习时，把此事告诉了班主任范老师。

 　　班主任范振华：“这句话同学们不要信以为真，那是一句开玩笑的话，不是一句真话。”

 　　乔雪：“尽管老师说的同学们虽然有听的，但是不算很多。”

 　　谣言像长了翅膀飞过了校园的围墙，飞进了佳佳所住的村子，在村里不但波及四邻，而且被人有滋有味地咀嚼着。

 　　邻居：“都知道。埠村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记者：“全都知道，那传到你耳朵是什么样的？”

 　　邻居：“传到我耳朵就说是这小姑娘怀孕了。”

 　　谣言更是被添油加醋地传到了佳佳妈妈的耳中。

 　　佳佳的母亲：“在家打，打得孩子赶着哭，赶着说，爸爸我冤，爸爸我冤，就说是同学造的谣。”

 　　父亲张宝刚：“当时打我闺女以后吧，我知道这事很着急，我想对学校来武力行动， 找他（小虎）算账去。”

 　　第二天一早，佳佳的父亲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找到学校要求严肃处理此事。

 　　校长孟祥友：“家长来了之后，反映这个问题。我亲自安排人和班主任联系，当时联系的意思，就是想了解和落实一下，弄清楚，然后再拿出调解或是妥善的处理办法。”

 　　过几天学校就要放麦假，同学们要回家帮助大人们到田里农忙，校方也就决定把此事放一放。然而随着学生们回家的欢歌笑语，谣言也随着这欢乐的空气，弥漫了更远的空间。

 　　村民：“知道这件事。”

 　　记者：“谁告诉你的？”

 　　村民：“学生告诉的。”

 　　在记者调查中，无人承认曾传过这句话，然而却有一个不争的事实，在村里人口中，谣言被赋予了更新的内容，人们在纷纷猜测孩子的父亲是谁？

 　　记者：“传到最后是什么样？”

 　　村民：“张佳怀孕了。有的说是她爷爷的，她爸爸的，胡诌。” 佳佳的父母认为，人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再次找到学校。

 　　校长孟祥友：“随后学校组织学生以集合的方式，对学生进行法律法制这方面的教育。”

 　　学生：“从开了那个会以后，同学们就不再传这种谣言了。”

 　　学生：“从这次大会以后，同学们没有再谈起这件事，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是假的。”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学校不但召开全校师生大会进行辟谣，而且对谣言的制造者小虎也进行了严厉的处罚。

 　　被告代理人陈君亮：“通知家长以后呢，就把孩子叫回来了。”

 　　小虎的母亲：“叫孩子在家待了7天没上学。”

 　　但这一切都为时已晚，佳佳一家人都生活在了痛苦之中。

 　　乔雪：“虽然她早晨天天都来上学，但是同学们背后说她坏话，她受不了啊。” 

　　佳佳：“我当时真是不想活下去了。”

 　　佳佳的奶奶也气得瘫倒在了床上一病不起，佳佳父亲决定把此事诉诸法律，以挽回全家人的损失，把谣言的制造者小虎以侵犯名誉权告上法庭。而学校由于没有及时有效地处理好此事，成为了此案的第二被告，两被告对此均表示不服。

 　　小虎的父亲：“压力太大。”

 　　小虎的母亲：“一句玩笑话，同学之间开玩笑，他没意识到这么严重。”

 　　班主任范振华：“学校经过老师做工作以后，给她扑灭了这谣言。至于这谣言怎么传到社会上，这个事就跟咱学校无关了。”

 　　学校肩负着教书育人的重任，那么平时学校对学生进行的法制教育，做了哪些工作呢？

 　　政治老师石继凤：“就说初一吧，上的思想品德课，就结合着思想品德课，对学生进行道德素质的教育，效果还是比较明显的。除了这，还进行法律常识教育。”

 　　课本中的内容虽然距离现实生活较远，但老师认为通过学习，学生已经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

 　　记者：“在你的意识里，你知道这是违法的吗？”

 　　乔雪：“知道。”

 　　记者：“你知道这样给人传播谣言是违法的。”

 　　乔雪：“嗯。”

 　　老师们更是一致认为，社会上传播谣言的人才应该负主要责任。

 　　老师：“社会上人在传，那么只要是传，那么这个人就是很无知的。”

 　　老师：“可能社会上有这好事的人，管闲事的人，不明真相的人一传十，十传百，这个事就传出去了。跟学校呢，我觉得没什么关系。”

 　　主持人：佟主任，很难把那个13岁的小男孩和这个事件后来造成的那样一场轩然大波给联系起来。当然我小的时候也可能是那样一个口无遮拦的坏家伙，但是幸好还没有酿成这么大的祸。那么我们就来看他的这种行为，到底是不是这个女孩子主张的，是侵犯了自己的名誉权？

 　　佟丽华：根据最高法院的司法解释，是否构成侵害名誉权，应该有4个构成要件。第一个构成要件是，是否有侵害后果。那么从这个案子的情况来看呢，这个小女孩她的名誉肯定是受到了侵害，这是第一个，没有问题。那么行为人违法，从这个小男孩来说，他没有任何根据就说别人可能怀孕，说这种可能严重地贬损他人名誉的这种话，肯定是违反了法律的规定。第三个就是这种违法行为与损害后果之间，是否有因果关系。

 　　主持人：从这个案子来说，因果关系很明确，如果没有这个小孩子当初想出这么一个异想天开的这么一个说法，最后也不会闹得这样不可收拾。

 　　佟丽华：其他人都去谣传说这小女孩怀孕。

 　　主持人：3个条件都符合。那么最后一个，有过错。

 　　佟丽华：那么这种过错来说，应该包括主观故意。还有一种过失，从这个情况来说，小男孩不可能想故意侵害这个女孩的名誉，但是你即使没有对她这种侵害的这种故意，也完全可能对其他人的名誉造成侵害。比如记者来说，记者下面去采访，记者和当事人之间并没有矛盾，但是呢记者发布的稿件最后可能失实了，或者有污辱性的语言，也构成侵害了被采访者的名誉权。

 　　主持人：那么再来看学校，学校在整个这个事件的发展过程当中，您认为学校的这些行为，要不要使得学校在法律上承担责任？

 　　佟丽华：从这个案件的报道来看，这个学校没有及时采取有力的措施，当这个孩子的家长已经向学校声明，这个问题已经非常严重的情况下，学校还是认为应该等放完假以后。

 　　主持人：刚好一个礼拜过去以后，没有想到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连学校都控制不了的地步。

 　　佟丽华：但是就说，（如果）学校召开一次会议、一次集会，向学生讲明这件事情的严重后果，完全是可以做到的。

 　　主持人：我觉得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把这个事情给压下去，至少很多学生回家以后，不会再向家长传这个事。

 　　佟丽华：是这样，因为这个一个假期，正是这件事情严重向外传播的一个时间段。我认为学校应该承担一部分责任。

 　　主持人：我们来看看法院对这个案件的审理情况。

 　　1999年12月10日，山东省章丘市人民法院埠村法庭，对此案作出一审判决。认定被告小虎已构成对原告名誉权的侵害，学校虽采取了一定措施，但拖延的不作为行为，造成了对原告精神的进一步损害。依据《民法通则》和《未成年人保护法》判决，两被告赔礼道歉，并赔偿精神抚慰金15000元，其中校方承担5000元。两被告不服，提起上诉。2000年4月5日，济南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主持人：现在再来从头看这样一件事情，我觉得感慨还是很多。

 　　佟丽华：第一个启示，应该加强对孩子们法律意识的这样一种教育，让孩子们意识到，虽然你年龄很小，但你说一些话或者做一些事情，可能也要承担法律上的责任，也会伤害到别人。第二个启示我认为，从这个案子来说，从最初一个小孩说出这种话，到最后出现这样一种严重的后果，中间是经过了很多人的，一种非常不负责任的传播。没有经过任何调查的前提下，那么如果它（传言）是真实的话，这种传播本身同样也侵害了小女孩的隐私权。如果起诉的话，我认为这些传播者也要承担法律责任。但是从小女孩的角度来说，如果提起这种诉讼的话，她必须提出证据证明，这个人进行了传播，并且这种传播产生了严重的后果。

 　　主持人：的确，平时我们谈到对未成年人的保护，经常强调这个监护人的责任，以及未成年人自我的这种保护意识。但是我们周围的人、社会上的人，对于未成年人究竟有多少关怀和爱，在这个案子里面所有传谣言的人，有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正在伤害一个小女孩？又有没有想到，自己可能会为这种不加任何考虑，不负责任的传播谣言的行为，承担法律上的代价？好了，感谢各位收看本期《今日说法》，也感谢您来到演播室参与我们的节目，谢谢！明天同一时间《今日说法》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