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今日说法    资料来源：http://www.cctv.com/life/lawtoday/lawtoday.html 

虎口遇险 

 2000年9月21日星期四 

嘉宾：（中国政法大学教授 博士生导师）赵旭东

　　主持人：（撒贝宁）各位好，欢迎您进入我们本期《今日说法》。赵教授您好，现在我们国家有一种从国外引进的，给大众提供娱乐休闲的场所，叫野生动物园。这个我想可能您已经听说了，这种动物园实际上它想提供的是人和动物在自然界里和平共处的这样一种氛围，但有的时候也是事与愿违，前不久在上海的一家野生动物园发生了一幕悲剧，我们来看看记者给我们带回的一些相关的报道。

 　　去年11月17号，上海一户三口之家遭遇了一场劫难，女主人沈殷红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丈夫会被老虎咬死。

 　　许伟星妻子沈殷红：“他不管对小孩，对我，对父母，对我父母都很关心。”

 　　刚刚11岁，正在上小学四年级的儿子没想到自己一夜之间就失去了父亲。

 　　出事地点是位于上海南汇县的上海野生动物园，它也是我国第一座国家级野生动物园。动物园占地2300亩，汇集着许多珍稀动物及世界上具有代表性的动物。野生动物园的大部分动物都是以散养方式展出的，游人既可以在步行区近距离地亲近这些动物，也可以到车入区在全封闭的车内观赏飞禽猛兽。许伟星就是在猛兽区内出的事。去年11月17号上午，上海杨浦区少儿营地租用属于上海公交长途客运有限公司的13辆旅游车，组织学生到上海野生动物园游览，许伟星就是驾驶这些大客车的司机之一。张东红就是事发当天负责检票的人员。

 　　上海野生动物园检票员张东红：“我先上去清点人数。清点后，发放导游图，叫他们注意安全，不要到里面擅自下车和打开车窗。”

 　　10点40分左右，上海公交客运公司的一辆大巴车在进入野生动物园猎豹区游览时，在一个安全隔离带抛了锚。

 　　上海野生动物园经营开发部宣传干事苏飞龙：“这儿是猎豹区，当时车就在这个地方抛锚的。”

 　　故障车司机立即给许伟星打去求援电话，已经驶出动物园的许伟星闻讯后，会同另一名司机开着空车赶往抛锚地点。故障很快被排除，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抛锚区，来到公园最后一个景点：虎区。悲剧就在这里发生了，一辆车不知什么原因停在虎区门口，许伟星随后做了一个动作。他开门下了车，要挡路的车赶快离开。车启动了，许伟星却暴露在几只老虎的眼皮底下。当时在现场车上有几十名来游园的同学，一名姓卢的同学用文字记录下他亲眼目睹的场景。他说，一只老虎扑了上来咬住了司机的手，紧接着，来了好几只老虎把司机紧紧咬住，并把他拖到了路边的草地里。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印。第一次看到老虎咬人，大家都惊叫起来，喊叫声惊动了不远处瞭望台的值班人员。

 　　上海野生动物园工作人员蔡秀萍：“11点左右，我就听见有人喊老虎咬人了，看了一下就在那边，树挡着，还有一辆大巴士，什么也看不见。”

 　　瞭望台工作人员迅速向公园值班室打去了求援电话，几分钟后，救援人员开着5辆巡逻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出事现场。

 　　上海野生动物园后勤管理部经理薛时明：“我接到电话以后，我们马上就组织5辆车赶到小老虎这个现场，就在这个地方。许伟星我就看见他人头朝南，脚朝北趴在底下。”

 　　救援人员用车驱散了虎群，并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医院，经过一番紧急抢救，许伟星没有醒过来，医生诊断是老虎咬伤致死。事发几个月后，当记者来到许伟星家时，这家人还没从悲痛中解脱出来。

 　　沈殷红：“家里全部都靠他，我工资只有600块，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一样。”

 　　许伟星母亲：“老年丧子，中年失夫，少年丧父，这3件伤心事全放在我们身上，我们怎么会不伤心？”

 　　悲剧发生后，上海野生动物园马上成立了善后小组对家属进行安抚。

 　　上海野生动物园办公室主任潘炜华：“因为这件事给我们敲响了警钟，说明再安全的地方也有不安全的因素。”

 　　老虎伤人案很快成为全国众多媒体争相报道的一则社会新闻。与此同时，许伟星家属聘请的律师和公园方面就老虎伤人事故责任问题展开了辩论。

 　　上海国浩律师事务所律师费华平：“游客买了你动物园的门票，进了你动物园进行游览，事实上跟你动物园之间就形成了一个合同关系，旅游服务的合同关系。那么对动物园来讲，你为游客提供安全的服务，这是最起码的一个标准。”

 　　双方争执的第一个焦点问题是许伟星是不是一名游客，公园方面辩驳说许伟星当时不是一名游客，他是旅游车驾驶员，只称得上是一名工作人员。

 　　潘炜华：“许伟星是买票进来的，许伟星其实这一天他也不必买票，他是驾驶员，他也没有买票。”

 　　除了关于许伟星是不是游客的争论之外，双方争执的第二个焦点是过错责任，也就是谁对事故承担直接责任。公园方面认为许伟星下车导致老虎伤人事件的发生，过错在许伟星本人。

 　　潘炜华：“许伟星他的死的直接原因是因为他在不该下车的地方下了车，是导致他被老虎咬死，死亡的直接原因。”

 　　公园方指出从开园之日起，公园就在门口挂出了有关游园须知，园内也有严禁停车，不准开窗，禁止下车的告示牌。许伟星作为经常出入野生动物园的旅游车司机，不可能不了解这些游园规则。

 　　潘炜华：“我认为，公园方面至少没有直接责任。”

 　　对园方不负直接责任一说，律师进行了反驳。

 　　费华平：“野生动物园提出是因为他下车造成的。我觉得这种说法就是说有点以偏盖全。动物园它在安全防范这个措施上是存在过错的。”

 　　律师向我们展示了老虎伤人事件1周后，他在动物园拍摄的照片。律师认为从游客逗引动物的举止看，动物园方面安全告知的责任没有尽到，动物园的安全防范措施到底怎么样？据了解，事发后公园方面在安全防范措施上进行了整改。这些整改又取得什么成效呢？今年7月，记者特地赶到这里进行了调查，在动物园入口处，记者看到新版的门票，和旧版门票相比，它的背面印了游客须知，告知游客一些安全注意事项。而旧版门票背面刊登的是商业广告。在车入区入口处，记者看到了特别设立的警示牌和安全检查站，检查站设有专人向司机发放安全材料。这些设施是原来没有的。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我们乘坐的旅游车，它的车窗过去和现在都没有安装任何防护设施。在猎豹区等特别危险的地段，我们看到不少这样的告示牌，有的牌子看上去很新。园方人士告诉我们，有的确实是整改后新挂上去的。受害方律师在谈到公园安全防范措施不力的同时，还指出园方对进园的社会车辆管理上存在漏洞。

 　　费华平：“既然你允许社会车辆进动物园，那么对这些抛锚车的排障和牵引本身就是你动物园的责任，这一点你动物园是有责任的，你该做而没有做。”

 　　公园认为不是自己不去救助故障车，而是司机根本没有打求援电话。事后故障车司机也证实，事发当天他只打了许伟星手机，而没有向园方求援。律师认为公园方面在管理上的种种不作为，就是公园最大的过错。过错与老虎伤人事件之间存在着因果关系，所以园方应该负责任。有关事故责任问题的争论，还在继续着。公园方面虽然不承认自己有直接责任， 但同意比照工伤事故给予死者家属适当的补偿。但这一方案没有被受害家属接受。今年6月28号，许伟星父母妻儿4人向上海第一中级人民法院递交诉状，状告上海野生动物园疏于管理，对许伟星死亡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求赔偿300万元人民币。今年9月4号，上海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此案，但没有作出判决。这期间记者又来到了上海野生动物园，发现这里南来北往的游客游兴正浓，似乎并没有受老虎伤人事件的影响。

 　　主持人：赵教授，在这个案子里面，我们看见现在虽然已经开庭审理了，但是双方争论的焦点非常多。第一个首要的问题就是说许伟星他并没有买票进入公园，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不是一个游客的身份，他跟公园之间有没有构成这种合同的关系？

 　　赵旭东：在这一点上他和一般游客跟公园的关系应该说没有根本性的差异，尽管他情况有点特殊，就是说他没有买门票。但是他是作为一个旅游车的司机，他每次为了工作进入的时候，实际上是作为旅游者、游客的一个部分或者组织者进入的，他同样跟公园发生一种旅游服务的关系。

 　　主持人：也就是说这个身份的问题，首先它涉及到的就是这个事件能不能把它当成是一个合同事件来看待。也就是说在这个损害后果发生之后，如果要求赔偿的话，能不能说这个园方是有一种违约的行为，或者说在这个伤害事件当中，游客自己是不是也有违约的行为，那么对这个应该怎么来分析？

 　　赵旭东：作为司机一方，他的这种过错是客观存在的，就是擅自下车，明显地违反了公园的《游园须知》当中明确告示的内容。现在问题更多的，我想要讨论的分析的是，公园方面到底在这个服务过程当中有没有违约的问题。我想主要是3个标准，一个是法定标准，由于我们国家野生动物园建立时间还不长，所以还没有统一的，特别具体的法律规定。第二个标准是，企业单位自身的规章制度，公园的《游园须知》中明确地说了你不得这样，不得那样。作为安全的规定，如果游客违反了这个规定，那么从法律上来说，野生动物园是可以免责的。第三个标准就是一般的社会标准，由于在很多情况下没有一个法律的，具体规定的情况下，要取决于社会上通行的一个认识判断的一个标准。对于公园来说，公园在提供这种服务当中，就是这样一个安全的告示，这样一个游园的须知，这显然好像是动物园做的一个措施。按照这样一个东西，做到了这一点是不是可以有效地防止危险的发生？如果游客能够遵守这个标准，是不是这个危险就不会发生。这个一般性的社会标准恐怕不完全是一个学术问题，需要在司法当中具体来讲。根据各方面情况，包括参考国外的有关的公园的这样一些规定，比如说，有的公园采取给自备车辆配备无线通话的设备，像步话机，比如说在凶猛动物的区域设置专门的警卫人员，一旦发生危险，能够立即采取相应的措施等等。包括我们国家，一般群众的认识水平，一般自我约束的要求等等来确定，我想这个可能需要我们法院最后根据各方面的事实来作出判断。

 　　主持人：关于这个责任到底怎么认定，我们相信法院会根据实际情况在审理的过程当中通过举证，最后作出一个公正的判断。但是我们想要关注的并不是这样一个个案，马上“十·一”就要到了，“十·一”期间有很长的假期，可能很多人也会外出旅游。那么不管是在野生动物园也好，还是在其它的旅游景点也好，作为这个管理一方来讲，怎么样给游客做到更好的提示，或者保障他们有一个更安全的旅游环境，这是非常重要的。其次，作为游客自己来讲，怎么样去遵守相关的旅游的规则，使自己真正能够得到一次平安之旅，也是每一个游客应当注意的问题。

 　　好了，非常感谢各位收看本期《今日说法》，也感谢您来到演播室参与我们的节目，谢谢，明天同一时间《今日说法》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