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兴杰：经济繁荣的宪政基础
原载：《中国青年报》
（宪政讨论文章转载之七）
只有在宪政秩序的约束之下，经济繁荣才会有坚不可摧的基石。
本年度的《埃德尔曼信任度调查报告》日前在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上发布，报告显示，受访者对企业与政府的信任度并不高，信任基础脆弱可能是全球经济复苏缓慢的重要原因。信心比黄金更重要，尤其在信用货币时代更是如此，人们不相信企业或政府的领导者会在关键时刻说实话。相比于个人，公众更相信制度的可靠性，换言之，经济繁荣依赖于制度与规则。经济的可持续增长离不开一套成熟稳定的制度，在这种制度中，任何人或权力都需要受到制约，这就需要宪政。
宪政经济学家詹姆斯·布坎南的学说与理论弥合了政治学与经济学的鸿沟，为人们探求经济繁荣之道提供了新的视角。无论政治还是经济都可以被视为一种交易，任何交易都是有成本的，任何理性的选择都需要降低成本，因此，政府的任何决策都需要经受住公民个体的理性权衡。二战结束以来，人们便开始区分“经济增长”与“经济发展”两个概念，前者是经济总量的增加，而后者更关注经济发展对公民个体福利的提升。经济繁荣并不能狭隘地理解为GDP的增长，而需要获得公民的同意与支持，经济繁荣之道在于个体的广泛参与，尤其是规则与制度的形成需要民意的支持。
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各国政府竞相出台经济刺激政策，政府干预经济的程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各国央行的资产负债表迅速膨胀。无论美联储、日本央行还是欧洲央行都开闸放水，释放流动性，但也面临同样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将流动性导入实体经济并刺激实体经济的增长。美联储宣布只有当失业率降至6.5%才会停止量化宽松，而日本央行则将CPI提高到2%，并且公布了无限购债的计划。在应对经济危机的过程中，各国央行的独立性大打折扣，央行逐渐放弃了自己首要的职责——维持币值稳定，而将GDP增长率或就业率作为政策的核心目标。
布坎南指出，“只要是处在能使货币单位的价值具有可预测性的法律和宪法结构之内，并伴之以旨在保证这种可预测性的体制变革，经济过程就会良好地运行。”换句话说，如果一个国家的货币购买力飘忽不定，无论消费者还是投资者都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无法形成稳定的预期，这样的国家是无法奢求经济增长的。显然，为应对经济危机，各国央行偏离了自己的本分与职责。
央行的独立性原则是现代市场经济的重要支柱。任何政府都有通货膨胀的冲动，独立的央行是货币的守护者。上世纪20年代恶性通胀的惨痛教训让德国人痛定思痛，如今，德国央行是世界上最具有独立性的央行。1971年“黄金—美元本位”破产之后，世界进入信用货币时代，如果没有独立央行的制约，滥发货币的冲动难以遏制，通货膨胀就是穷人身边的小偷，隐秘地将财富从工薪阶层转移到资产所有者手中，这无异于掠夺。
市场经济的历史经验表明，无论政治权力还是资本权力都需要限制，古典自由主义对专断的权力进行了严厉的批判；而马克思主义则对资本保持深深的警觉。无论权力还是资本都需要置于制度的笼子里面，所谓的宪政实际就是一种规则、秩序，其目的就是保障交易的正常有序进行，没有宪政秩序的约束，资本或权力都会以一种寡头的形式出现。华尔街金融危机是资本权力放纵的恶果，而各国政府对凯恩斯主义的迷恋则使政府也陷入失灵，主权债务危机叩响了欧猪国家的大门，看似稳定的日本也是债务水坝高悬。
经济的繁荣依赖于公平正义的交易活动，而每个交易主体的知识都是有限的，因此，市场交易过程需要允许犯错。宪政秩序意味着每个交易主体的权利都是有限的，政府也是如此，因此不能寄希望于政府的干预能够力挽狂澜。一种成熟的市场经济必然需要立宪，为市场与政府划定边界，各个主体按照规则行事。政府、议会、央行与市场四位一体，互相制衡，才会有一种良序的出现。财税、金融是4种主体博弈与竞争的支点，由此来撬动经济发展。
财税是市场与政府之间的交接地带，政府本身不具有生产性，它的资金源于税收，而税收的规则则源于民意代表机构——议会。税收的实质是纳税人通过议会来表达是否购买政府提供的服务，因此，税收也是一种交易过程。这也是一些国家执政党与在野党在税收问题上争吵不休的原因所在。政府依靠财政手段干预市场过程的唯一理由在于，政府比私人更具有效率，这也是政府与市场的边界所在。政府过度干预市场不但会造成“挤出效应”，压制市场活力，而且会使公债膨胀，最终的成本还是由纳税人来承担。
在信用货币时代，国债的利率基本上规定了利率水平，因为国债是最可靠的投资选择。如果政府过度举债以干预经济，势必会造成国债利率的提高，进而引起借贷市场的紧缩，从而抑制经济增长。因此，政府举债水平需要经过议会批准，更需要具有货币发行权的央行有独立的地位，政府、议会与央行之间的制衡为市场交易提供稳定的、可预期的利率与汇率水平，反之，如果利率与汇率跌宕起伏，则投机蜂起，经济危机不断，增长停滞，财富积累中断。
经济繁荣是人类共同的梦想，当人们在追求GDP、就业率等宏观经济指标的时候，断不能忽视宏观经济的微观基础，每个交易主体都是一个细胞，只有细胞具有活力了，身体才会健康。只有在宪政秩序的约束之下，经济繁荣才会有坚不可摧的基石。
